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平等与不平等

　　■ 李松龄 湖南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最近，我从网络文章中见诸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平等与不平等问题的讨论。有人认为市场化是产生社会不平等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和未来，我不得不参与进来讨论几句。就我的认识来说，不平等不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若市场经济必然导致社会不平等的话，我们就完全没有必要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因此，我想提出两个不成熟但又不得不说的观点，那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平等竞争产生的收入不平等，虽然是量上和形式的不平等，却不是质上和本质的不平等(其实是收入分配的机会平等，下同);市场经济条件下权力不平等导致的收入不平等，既是量上和形式上的不平等，也是质上和本质的不平等(即收入分配的机会不平等，下同)。下面，我就这两个问题进行初步讨论，不对的地方，还望理论界的各位同仁不吝赐教。

　　在一个平等竞争的劳动力市场上，劳动者因为劳动力使用价值的不同而获得不同的年收入增量。劳动力使用价值高的劳动者因为创造的价值和财富多而获得较高的收入;劳动力使用价值低的劳动者因为创造的价值和财富少而只能得到较低的收入。这种因为劳动力使用价值的不同而出现的劳动者之间的收入不平等，恐怕谁也不会认为它是不合理的。所以我认为这只是量上和形式的不平等，本质上应该说是平等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认为这也是收入不平等而采取平均主义和吃大锅饭的分配政策，从而影响劳动力使用价值高的劳动者的劳动积极性。

　　在一个平等竞争的商品市场上，同一行业的不同企业因为对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商品的使用价值有不同的认识，从而采取不同的生产经营方式，取得的年收入增量是不相同的。注重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商品使用价值的经营者，能够以较低的生产成本生产使用价值较高从而市场价格也高的商品，不只是企业能够获得较高的生产利润，就是经营者也能够得到较高的收入。反之，企业就只能获得较低的生产利润甚至亏损，经营者也不会有多高的收入。如果出现这种意义上的收入不平等，我们同样认为本质上是平等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为了实现收入上的平等，把全社会作为一个大工厂，把企业作为一个车间，不仅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和为谁生产，不由企业和经营者说了算，就是企业的利润、经营者和劳动者的收入水平，也由计划决定，从而极大地影响企业、经营者和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

　　在一个平等竞争的资本市场上，因为投资者和经营者对增加使用和创新使用资本认识和运用的方式不同，资本的年收入增量也是不相同的。增加使用资本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商品价值;创新使用资本能够提高商品使用价值，提升需求价格从而抬高创新使用价值商品的市场价格。二者都能够使资本获得超额利润;反之，资本就只能得到平均利润，甚至没有利润或亏损。投资者和经营者运用资本的方式不同，取得的资本收入是不同的，由此产生的资本收入上的不平等，其本质上也应该是平等的。否则的话，投资者和经营者就没有增加使用和创新使用资本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劳动生产率、社会财富就不可能有大幅度地的提高，创新创业的风气也就难以形成。

　　不过，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平等竞争只是相对的，所以，无论是企业、经营者还是劳动者，他们获得的的量上和形式的不平等收入，既有质上和本质的平等部分，也有质上和本质的不平等部分，只是两个部分的比例有大有小罢了。因为法律法规不健全，行政权力干预经济等方面的原因，市场不可能是十分完善的，平等竞争的程度较低，这就必然导致收入分配的机会不平等，即上面所说的质上和本质的不平等。我国市场不完善，从而平等竞争水平不高，固然有法律法规和市场建设不健全等方面的原因，但行政权力对市场经济的干预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我们知道，一些重要的经济资源都是由行政权力所掌控，如改革开放初期双轨制的价格制定权、越来越稀缺的土地和矿产资源支配权、应用日益广泛的网络管控权等等。只要企业或个人能够获得比他人要多或者他人没有的计划内价格指标、土地或矿产资源等，它(他)就可以得到比他人要高或者他人得不到的收入份额，从而形成量上和质上的收入不平等。这种收入上的不平等源于非对称的权力寻租所形成的经济主体间的权力不平等。媒体报道的官二代和官商勾结的商人，他们获得的更多收入来源于权力不平等所产生的租金。

　　上述表明，市场经济条件下平等竞争产生的收入不平等是合理的，不能认为不公平而予以取缔;市场经济条件下权力不平等导致的收入不平等是不合理的，因为不公平而需要取缔。现在，中央通过反腐来消除市场经济条件下权力不平等导致的收入不平等现象，这是非常必要的。同时，政府也在简政放权方面出台许多政策，以此减少或消除权力寻租所形成的租金，这也是十分必要的。然而，权力上的不平等是因为政治体制形成的，治本的办法应该是不断深化政治体制改革。我在这里所说的政治体制改革，不一定是西方的所谓多党制，而是权力真正属于人民，受人民严格监督的政治制度。从这种意义上说，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和政治协商制度确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