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李仙花领衔主演的广东汉剧电影《金莲》,给了我很大的惊喜。舞台版《金莲》创作已逾10年,当年我曾参与过剧本的讨论,见证了从剧本搬上舞台的重要时刻,对李仙花饰演的潘金莲形象是那么的熟悉。无论是李仙花还是已故导演王向明,当年为了该剧的创作,用呕心沥血来形容并不夸张。而电影版《金莲》给了我“既熟悉又陌生”之感,让我看到了更完整的故事、更明快的节奏、更精致的画面、更细腻的表演、更动人的形象,看到了戏曲与电影的巧妙融合和艺术创新。优秀戏曲剧目插上现代影视艺术的翅膀必将飞得更高、传得更广,有利于优秀剧目的流传和普及,以吸引更多的观众爱上李仙花、爱上广东汉剧、爱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将广东汉剧《金莲》搬上银幕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实况录制”,而是一次新的挑战和新的创造。尽管李仙花还是那个李仙花,但从舞台版潘金莲到电影版潘金莲,我看到了李仙花和潘金莲形象演绎中的同中有异、异中出新、新中见美、美不胜收。对于戏曲演员来说,拍摄电影遇到的挑战是多方面的,从几十年跌打滚爬的戏曲舞台到新颖陌生的影棚天地,从戏曲表演的艺术夸张、身段形体的虚拟写意到电影镜头前写实与写意表演尺度的合理把握,需要戏曲化表达又要自然生动、收放自如,对戏曲演员并非易事。李仙花此前已经拍摄过广东汉剧电影《白门柳》,积累了从戏曲到电影的创作经验,面对镜头时的信心满满和挥洒自如,确保了电影《金莲》表演的成功和精彩。
观看广东汉剧电影《金莲》中的李仙花,如果仅用一个字来概括我的感受的话,怎一个“美”字了得——画面形象的美、声腔艺术的美、表演传神的美。在李仙花的精彩演绎下,美丽与丑恶、屡遭欺辱与大胆追求集于一身的潘金莲,成为悲剧时代女性悲剧命运的一个典型,栩栩如生地呈现于银幕,引起了观众几分的同情,也引起了关于女性命运的深入思考。其实,面对镜头的表演比起在传统戏曲舞台上可能难度更大,特别是近镜头、特写镜头的运用,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对于表演具有放大效应,这就要求演员的表演比起舞台来必须更精准、更细腻。
电影《金莲》还给了我比看舞台剧更大的视听冲击,让我对李仙花堪称出神入化的表演有了新的认知。李仙花从事广东汉剧艺术50年,我与她相识的20多年,恰是她汉剧艺术最为精彩的高光时刻。她是当代广东汉剧的领军人物,两度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她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对汉剧艺术的那种执着、痴迷,非常人所能比。她一直不满足于已有成就,总想不断地超越自己,喜欢挑战有“嚼劲”的角色。纵观她的原创广东汉剧剧目和主演的形象,《蝴蝶梦》中庄周妻的形象,《白门柳》 《章台青柳》中柳如是的形象,《金莲》中潘金莲的形象,无一不是中国古代颇具争议、极具复杂性的女性形象。如潘金莲的形象在许多剧种中都有演绎,但广东汉剧《金莲》中的潘金莲更复杂,在对武松爱情的憧憬幻灭之后的主动求死,改变了以往的被动而亡,具有了灵魂自我救赎的意义。而潘金莲性格和命运变化的微妙过程,都被李仙花演绎得惟妙惟肖。
李仙花与潘金莲是两个时代的不同女性,命运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我却看到了她们之间某种深刻的关联,即潘金莲不甘于命运和李仙花不甘于已有的成就、对于汉剧艺术的大胆追求和不断创新。其实,李仙花的求索和创新精神是由来已久的。在我的记忆中,最早看李仙花的戏是在1997年10月的广州,第五届中国戏剧节上。当时我还在中国文联工作,李仙花主演的《蝴蝶梦》“化腐朽为神奇”,十分引人瞩目。剧中她一人分饰扇坟少妇和庄周妻田氏两个性格反差很大的角色,兼容了青衣、花旦、刺杀旦等不同行当的表演,善于将行当技巧融入剧中人物的性格和情感之中。当年的李仙花还很年轻,《蝴蝶梦》的成功充分显现了她的艺术潜力和创造能力。我到中国剧协工作后,因为戏剧活动和剧目创作的原因,与李仙花有了更多的交往,对她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李仙花是一个永远都闲不下来的人,是一个做事有着坚韧毅力和非常较真的人,更是一个酷爱学习、善于总结、独立思考、有艺术理想和执着追求的人。近10年来,组织上调任她到广东省文联工作,离开了梅州,但她仍坚守汉剧舞台。除坚持创作,李仙花还亲授学生,对广东汉剧艺术作出了杰出贡献,《金莲》中李瓶儿和春梅的饰演者分别是她的亲传弟子黄丽华和廖雅鸣。
广东汉剧电影《金莲》的新融合和新创造,也让我对导演王一岩肃然起敬。作为一名女性导演,王一岩对于李仙花及其饰演潘金莲形象的理解似乎比男性导演更深刻。为了探求从戏曲到电影的融合和转化,王一岩做了精心的前期准备和后期创作,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文本的调整。在原舞台汉剧本的基础上,改编调整为38个场次的导演台本,将舞台版受换场限制被一笔带过的情节“捡回来”,并借助闪回蒙太奇等手法,穿插潘金莲的身世、情感前史等,提高了故事的完成度。二是“剧影融合”。在电影《金莲》的拍摄过程中,着重把握好戏曲艺术的特点、人物形象的表演、汉剧剧种的特色等问题,努力打通电影、戏曲、文学的边界,生活与艺术的边界,实景与程式的边界,情节叙事与情感渲染的边界,尤其是借助丰富的电影镜头语言,浓墨重彩地演绎潘金莲性格和命运变化的全过程,展示潘金莲形象的复杂性,强化潘金莲命运的悲剧性效果,引发观众对于人性善恶、灵魂救赎和女性命运的当代思考。
多年来,戏曲电影也是创作和理论探讨的热门话题。戏曲艺术追求写意美学,有着“真人秀”“现场感”“互动性”的优势,但也限制了戏曲在更大范围的传播。戏曲电影的摄制不仅解放了演员,便于普及和商业传播,而且借助电影艺术的优势和镜头语言,让剧情更完整、转场更灵活、情节更明快形象更突出、情感效果更强化。从2011年开始,我在中国剧协组织实施梅花奖数字电影工程,最早的一部是戏曲大家裴艳玲领衔主演的京剧电影《响九霄》,由丁荫楠执导。丁荫楠不仅是著名电影导演艺术家,还是超级京剧戏迷。因为是京剧电影的拍摄,丁荫楠提出了京剧表演与国画背景相融合的理念,即在片场拍摄全剧演出,另请画家以国画形式摹画该剧的故事场景,用“抠像”的办法,在后期制作中将京剧表演与国画场景合成,从而解决京剧表演与写意场景的融合。拍摄前期,丁荫楠专门请助手绘制了一本图文并茂的分镜头剧本,宛如一本生动形象的《响九霄》素描“连环画”。2013年,时值中国戏剧梅花奖创办30年,我们组织了一次已经拍摄完成的8部戏曲电影《傅山进京》(晋剧)、《木兰传奇》(龙江剧)、《兰梅记》(京剧)、《野猪林》(京剧)、《董生与李氏》(梨园戏)等的展映。参与梅花奖数字电影工程拍摄的导演除丁荫楠,还有冯小宁、尹大为、肖朗、张峰、朱赵伟等,风格各异,各显神通,为戏曲电影的拍摄作出了积极的探索,对戏曲优秀剧目的传播作出了重要贡献。后来,中国剧协与中国影协还联合召开了戏曲电影拍摄研讨会,探讨舞台与银幕、写实与写意、传统与现代、剧场与影院等如何融合和超越。显然,《金莲》的成功对于探索戏曲与电影的新融合、新创造,提供了有益的经验。(作者系中国剧协顾问、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会长)
作者:季国平 来源: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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