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产业”须清除

　　■ 《经济学家周报》副主编 白卫星

　　读了李一陵先生的《带版面费的论文分文不值》(载《光明日报》2017年1月6日 2版)，对他提出的“有偿论文发表的需求降下来，‘论文经济’自然会消失，学术领域才会风清气正”表示高度赞成。他出于学术道德操守和社会责任的高度自觉，是正义感，是必须坚守的学术道德底线。

　　据《中国青年报》1月3日报道，陕西男子王健权在京注册公司后，雇用多名亲戚，冒用多家期刊出版单位的名义，以帮助发表论文为名非法出版杂志。9名被告人中3男6女，只有小学文化，多为“90后”，年龄最大的不过1988年出生，最小的1995年出生。他们在QQ群里发布广告，以每页180元至350元不等的价格向作者收取版面费，仅仅10个月高达1200余万元。如果以每篇论文5000字计算，占16开的3个版面，收费540至1050元。平均每篇论文收费700元左右。这样计算下来，约有17000篇论文被“小学编辑”处理。这真是对“学术论文”的莫大讽刺。

　　去年7月，中央电视台曾经曝光论文代写乱象。在央视记者的调查中，论文代写早已形成一个规模庞大的产业链，甚至有些“论文公司”员工超过500人，每天的接单量能创造十几万的纯利润。

　　我有26年的学术媒体从业经历，抱着好奇的心态，登录QQ查找“论文群”，结果令人难以想象：“代写论文”群、“毕业论文”群、“职称论文发表”群、“硕士论文”群、“医学论文”群、“教育论文”群、“学术期刊论文发表”群、“核心期刊组稿”群、“知网刊物组稿”群……琳琅满目，涵盖了所有学科，简直就是“论文”一条街。

　　再登录淘宝和天猫网，“论文网店”铺天盖地，数量惊人，成交量相当可观。赶集网、58同城网都有代写发表论文的信息。

　　收版面费的期刊有真有假，这些“论文群”保守估计有数百上千个，每个群都是几百人到两千人，规模之庞大，触目惊心。比收版面费更严重的是代写代发的论文买卖涉及范围更广更深，已经走出国门。我粗略估算，全国至少有50万人从事“论文产业”，参与买卖论文的远不止百万人。学术期刊已经沦落为“敛财机器”。

　　百度搜索“代写论文”有200多万条结果，可见“论文产业”“火爆”到何种地步!此外，还有大量学术著作“征集”挂名的“主编”“副主编”，真是不学有“术”，无以复加。

　　“论文产业”这一“新业态”已经成为我国社会文化教育领域的“毒瘤”，是社会公害，更是败坏学术事业发展的“恶疾”，必须坚决清除。

　　一要适度放宽和鼓励创办学术期刊。我国学术期刊不超过一万种，相对于数量众多的高校科研机构和人群，数量很少。学术期刊的自然垄断，致使学术期刊难以形成有效的竞争格局，不利于学术创新。这样，垄断的低水平的“学术期刊”必然助长“论文买卖”，“学术垃圾”——带版面费的论文确实分文不值。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和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学术期刊数量在150种左右，布莱克威尔出版社出版的学术期刊达到了600种之多。期刊的性质大多是学术性的，定位在专业的读者群，一般不涉及商业性的期刊。由于定位于专业读者，因而发行量在500份到5000份。英国繁荣的学术期刊不仅体现在数量多，还体现在国际顶级期刊多。我国长期坚持的创办期刊审批制度需要改革——期刊的供给侧改革。“以书代刊”的学术集刊(如《社会学家茶座》《北大史学》等)就是在刊号资源被人为地造成紧缺的情况下，学者们不得已用书号代替刊号的期刊出版行为。因此，创办学术期刊，由科研机构、学术团体和高校提出申请，出版管理部门批准后加强监督管理即可。对于学术期刊的“学术”认定，应由专业学术社团组织认定，不合格的学术期刊坚决淘汰。从我国实际情况看，学术期刊应该有3万种左右比较合理，既利于形成期刊竞争格局，又利于满足论文的发表需求，能够推动打造一批国际性的占据学术前沿或学术特色突出的品牌期刊。

　　二要改革学术评价制度和人才评价制度。我国的学术评价制度和人才评价制度不能没有论文“指标”，但又不能“唯论文指标”。去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优化学术环境的指导意见》，明确科技工作者不准通过金钱交易在国内外刊物上发表论文。这是抑制论文发表需求的战略举措。因此，清除“论文产业”就不能回避高校、科研院所“唯论文论”的职称评定和科研考核方式。学位授予、职称评聘、业务考核等固然需要论文发表，但必须对论文水平进行严格评审，既要关注引用率，也要关注论文的转载(摘)及其评价。对新兴学科或小专业学科，更不能“唯论文指标”。

　　三要对网络空间加强监管。“论文产业”的迅猛发展，互联网起了推波助澜的重大作用。对此，一方面需要网站自律，承担社会责任，一方面国家要加强对网络空间的监管，遏制“论文产业”的蔓延。对利用QQ微信群从事“论文产业”的，要坚决封号。淘宝和天猫要关闭所有的“论文网店”。百度要坚决屏蔽“代写论文”“论文发表”。

　　四要强化学术期刊学术责任和社会责任。学术期刊应在坚守自身学术品性、学术质量与学术风格的基础上形成自身的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必须承担起应有的学术责任和社会责任，坚守学术道德，引领中国学术研究的现代化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