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瑞典经济的无冕之王,瓦伦堡家族出众的资本运营能力、准确把握市场机会的能力以及对旗下企业的监管控制能力,对我国企业来说都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爱立信、ABB、沃尔沃、斯堪尼亚重型汽车公司、SAS航空公司……知道这些著名跨国公司的人不少,但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控制这些公司的竟是同一个家族——瑞典瓦伦堡家族。
瑞典的瓦伦堡家族力量太强大了。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顶峰阶段,它拥有在斯德哥尔摩股市上市的所有企业市值的40%(甚至证交所本身也为瓦伦堡家族控制的一家公司所有)。瓦伦堡家族是瑞典经济的一根巨大支柱。在瑞典,瓦伦堡家族的势力无人能及。
百年家族——瓦伦堡家族
1856年,家族创始人安德烈·奥斯卡·瓦伦堡(1853-1938),在斯德哥尔摩成立了斯德哥尔摩私人银行(现在瓦伦堡家族的象征——SEB银行的前身)。安德烈·奥斯卡的做法与众不同,他采取的策略是尽可能多地吸收存款,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资金投入到股票、债券市场,以便获得较高的资金回报率。它被称作是瑞典第一家现代银行。他还将银行吸收的存款投到了当时很超前、很具发展潜力的行业,如造纸业、机电业等,他还投资修建从瑞典北部一直到挪威北部那尔维克的铁路。
如果说安德烈·奥斯卡为家族圈了地,那么,他的两个儿子纳特(1853-1938)和马库斯(1864-1943)在这块土地上建起了大楼。1886年父亲去世,纳特接任掌门。他接任的时候,父亲投资的许多工厂都是亏损的。苦苦撑了4年之后,他感觉非常孤独,决定召回在法律界已小有名气的弟弟马库斯,让他过来帮忙,从此开始了家族两兄弟共同支撑家业的传统。
马库斯处理的第一件事是重组家族控股的矿用车生产商阿特拉斯公司。马库斯接管的时候,公司总债务400万克朗,资产才100万克朗,而且亏损额还在以每年50万克郎的速度递增。马库斯决定进行资产重组。他将它以100万克朗的价钱直接卖给他们自己开的一家新公司,改名叫新阿特拉斯股份公司,新公司为旧的阿特拉斯接收了近300万克朗的债务,盘活了这家企业。
马库斯的另一重大举措是果断地换掉了公司总经理,让一位年仅40岁的犹太矿业工程师取而代之。新的总经理上台之后,马上关掉了两家亏损的分厂,将钱集中投入到斯德哥尔摩分厂,购买新的设备。这家公司后来成为著名跨国企业阿特拉斯科普科公司,近百年来一直是世界领先的工具生产商,现在仍是瓦伦堡家庭最重要的企业之一。
救活阿特拉斯以后,瓦伦堡家族拥有的一家铁矿公司也出现了问题,马库斯将该公司卖给了规模大得多的SKF轴承公司,但换回的不是现金,而是SKF的股票。瓦伦堡家族成了SKF的最大股东。马库斯的这些成功经验让瓦伦堡家族的后人受益匪浅。用瓦伦堡家族第四代掌门人彼特·瓦伦堡的话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轻易放弃暂时出现问题的企业。”
1927年,马库斯的两个儿子雅各布和小马库斯(多迪)接掌家业。20年代的时候,三分之一的瑞典公司倒闭了,瓦伦堡家族应瑞典政府的要求收购一批亏损企业,雅各布独具慧眼,决定收购一家国有的制药企业。那时的价钱“很便宜”,只要1克朗,但得背债100万克朗。这家公司后来成为瑞典著名的跨国制药公司,1998年与英国赞卡公司合并后跻身全球500家最大企业之列。瓦伦堡家族现在仍是该公司大股东。这件事是雅各布一生中的得意之笔。
30年代,控制全球火柴市场70%的瑞典“火柴大王”克努格是瓦伦堡家族的最大竞争对手,他悄悄收购了瓦伦堡家族名下企业的股票,一度成了STORA造纸公司的最大股东,还控股爱立信。在大萧条期间,由于胃口太大,克努格因财务出现巨大漏洞而破产,瓦伦堡趁此良机,收购了克努格的大部分股票,使得麾下的企业越来越多,在瑞典乃至北欧成了无人匹敌的家庭财团。
二次大战爆发后,瑞典再次躲过了战火,而且雅各布和多迪担任瑞典贸易代表,分别与德国和英国进行贸易谈判,为家族事业发展进一步提供了契机。瓦伦堡家族发了大财。另外,就在二战期间,瑞典为了加强国防,鼓励发展军工,支持了瓦伦堡家族的军工企业萨伯(SAAB)公司的崛起。1960年,多迪收购了爱立信。
多迪执掌瓦伦堡家族长达50多年。1982年他去世后,他的小儿子彼特继位,担任家族核心机构(1NVESTOR公司)的董事长,成为第四代掌门。他接手以后,做了几件大事。一是改造传统企业,对下属企业进行了现代化改造;二是1986年使瑞典ASEA与瑞士勃朗·博威力公司合并成立了今天的ABB公司,增加了国际竞争力,使ABB成为全球100家最大企业之一;三是将绅宝轿车公司卖给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人们评论他是在最好的时机卖了这一亏损企业,出手一周之后,绅宝的股票大跌。
1996年彼特退休,由他的侄子马库斯(昵称“赫斯基”)和儿子小雅各布逐渐接手,第五代掌门与他们的前辈一样,继承了财富也继承了责任。
现在,雅各布·瓦伦堡和马克斯·瓦伦堡正面临挑战:过去的两年里,Investor AB的投资组合遭了重灾,问题主要出在两项核心投资——通讯巨头爱立信和电力工程公司ABB身上。前者深陷于亏损泥潭苦苦挣扎,后者已经面临破产;那些在网络泡沫时期投下的高科技赌注如今也几乎颗粒无收:2002年,瑞典股市下跌31%,而瓦伦堡家族的Investotr AB股价则暴跌了50%。
旁观者已经开始怀疑瓦伦堡家族第五代掌门人的智慧了。他们风卷残云般买入亏损企业,也许能重演其先辈起死回生的故事,也许……只是被拖入继续亏损的无底黑洞?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带着斯堪的纳维亚人一贯的低调和谨慎,雅各布对投资者的疑问并没有报以煽动性的答复,他只是说:“从长远的角度——从Investor AB在过去四分之三世纪的表现来看,我们没有理由太担心。”
在低迷的市场中扩张
瓦伦堡家族的一贯策略是:利用市场的低迷扩张他们在持股公司中的控制地位。家族生意的创始人安德烈在19世纪末留下的忠告“好生意总是由坏运道做成的”如今时常为家族的新一代掌门人引用。
上世纪20年代,瑞典大萧条时期,超过三分之一的瑞典公司倒闭,瓦伦堡家族应政府要求收购一批亏损企业,雅各布的祖父多迪·瓦伦堡以每股1瑞典克朗的价格收购了阿斯特拉制药公司(Astra);1998年,阿斯特拉与英国制药公司捷利康(Zeneca)合并,阿斯利康成为全球第三大制药公司,如今瓦伦堡家族在阿斯利康中拥有的股票价值已经超过30亿美元。
瓦伦堡兄弟在过去的几年中继续增持了爱立信和伊莱克斯的股份,并且不断寻找其他欧美的亏损企业股票买入。2003年11月,当因过度扩张、并购后整合失败而导致债务缠身的ABB股价跌近谷底,瓦伦堡兄弟执掌的InvestorAB决定以每股18瑞典克朗,总价11亿瑞典克朗(约1.3亿美元)买进ABB全部股份的5%,使家族在ABB中的持股翻番至10%。
至少目前来看,瓦伦堡家族的法则又在冥冥之中应验了:IFivestor AB增持ABB股票之后,市场立即有所反应,ABB的股价在一周内涨至24克朗。之后,随着经营有所改善,ABB的股价一路回升,2003年以来已经上涨了70%。而爱立信似乎也在悬崖边上勒住了缰绳,在2003年的第三个财季辛苦地结束了长达三年的亏损,转为盈利,股价涨幅也达到85%。
现在,奉行先辈教诲的瓦伦堡兄弟正在高科技领域进行新一轮投注。新的投资流向了宽带网络电话服务和3G业务,以及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许多从事生物技术的新兴公司。2000年9月以来,InvestotAB在与和记黄埔合资成立的Hi3G公司(1nvestorAB占股40%)中已经投入了14亿瑞典克朗,并计划在2008年前继续投资35亿克朗。雅各布·瓦伦堡承认,Hi3G是一项高风险的投资。“我们的确不知道这项投资会带来什么。冒险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但就个人而言,我相信3G,雅各布对记者说,目前Hi3G在瑞典已经有10万用户,包括他本人。他觉得3G给他带来许多“愉快的体验”。
“控制一家公司,
只要是主要股东就行。”
瓦伦堡家族所使用的双重投票权制度由来已久。1905年,雅各布的曾祖父老马克斯·瓦伦堡向政府倡议,通过允许商业银行购买上市公司股票和发展商业教育来刺激瑞典经济的发展,因为,在他看来,瑞典拥有丰富的资源、优秀的工程师和工人,但是缺乏足够的企业家精神。
1909年,瓦伦堡家族帮助建立了斯德哥尔摩经济学院,并和其他家族成员一起游说政府允许大型商业银行从事投资银行业务。当时瑞典当政的社会民主党政府相信,由大型银行控制企业的资本主义制度,能够使企业朝着有利于投资者和整个社会的方向发展,并为实现民主社会主义理想铺平道路。1911年,瑞典政府通过了这项允许银行介入投资业务的法案。
在上世纪20年代瑞典的经济危机中,瓦伦堡家族拥有的斯德哥尔摩私人银行(SEB)通过大量收购濒临破产的企业,奠定了它在众多瑞典企业中的控制地位。上世纪30年代,随着瑞典经济复苏,政府开始注意到银行出于自身利益对其控制的企业进行干扰的可能,于是,社会民主党政府出台了一项新法案,禁止银行直接拥有企业的股票,但允许它们将这些投资转移到其他的以封闭式基金形式组建的控股公司中去。
IgvestorAB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中产生的。它接受了原先瓦伦堡家族通过SEB持有的企业股份和控制权,成为银行资本与公司企业之间的缓冲层。而瓦伦堡家族则通过SEB和Investor AD,依然由上至下控制着瑞典众多的大型企业。
国际化竞争日趋激烈是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的,瑞典企业越来越多地感受到通过资本扩充和国际扩张来增强自己国际竞争力的压力。随着新资本的涌入,瓦伦堡家族感受到的则是维护自己在企业中控制权的压力,而政府则出于保护民族企业利益免遭跨国掠夺式并购的考虑,站在了大银行和控股公司这边。
在这样的背景下,Investor AB开始使用双重投票权制度,其他瑞典企业很快便纷纷效仿。1950年,使用双重投票权制度的瑞典企业在上市公司中的比重是18%,到了1992年,这一比例已经高达87%。
Investor AB本身设置了A、B股的双重股权制度。瓦伦堡家族拥有的A股占Investor AB全部股票的21%,这些股票拥有的投票权则是45%。由于这项制度,Investor AB的股票在股市中常以低于票面价值的价格进行交易,折扣多时达到37%。通过公开上市的控股公司Investor AB,瓦伦堡家族在瑞典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众多大型企业中拥有相当数量的股权和投票权,比如在瓦伦堡家族持股的伊莱克斯、SKF和制造重型机械设备的Atlas Copco公司,家族持有的A类股票享受的投票权是B类股票的10倍。而这种制度在爱立信则表现得尤为极端:瓦伦堡持有的A股,每股拥有1000倍于B股的投票权。因此,尽管瓦伦堡家族仅持有爱立信全部股票的5%,却拥有38%的投票权。
瓦伦堡家族通过双重投票权的股票制度来确保自己对公司拥有稳定的控制权,同时抵制并购。但同时,许多市场分析人士指出,家族企业为了保护自己在公开上市的企业中的控制权,有时候会采取对其他股东不利的策略。一些小股东中不满双重投票权制度。
该制度的负面效应也开始引起政府的关注。由于过于强调国家和大银行的控制权,新进企业的创业动力受到了压制。90年代末期以来,新经济的兴起使瑞典愈发感受到由上至下控制企业的结构过于窒息,反对的呼声也越来越多。
2003年5月,一项由法国提交的针对双重投票权的草案在欧盟委员会的布鲁塞尔会议上被激烈讨论。若通过,瓦伦堡家族将被迫放弃它通过制度安排获得的权力。“这的确是个问题,”雅各布说,“但它的重要性无疑被夸大了。仔细看看真实的数字吧,我们拥有的特殊投票权股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在InvestorAB最重要的几项投资——比如阿斯利康,比如ABB中,我们并没有特殊投票权。”
在雅各布的辩解背后,权力的支点也的确开始移动。2003年10月,爱立信公司宣布将在2004年年底之前将A类股票的投票权从B股的1000倍降到10倍。
靠建设一个好的董事会
来控制企业
作为家族生意,通过家族控股旗下的企业有许多显而易见的优点:家族继承人会着眼于长远,致力于企业长期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推进稳定的产品和经营,并不在意企业短期的市场表现。
瑞典证券市场发育成熟,对企业的评价和约束力很强。作为稳定的长期持股者,瓦伦堡家族通过公开上市的控股公司Investor AB,控制了瑞典的众多大型企业。
Inyestor AB总共有20多人,主要包括两种人,一种人专门到企业担任董事,每人担任5家企业左右的董事;另一种人是专业的分析人员,通过分析企业公开发表的各种数据,和国际同行比较,分析企业竞争力,形成分析报告,供董事决策时参考。每个董事配备2名分析人员。对第一种人的选择,主要通过猎头公司。通过猎头公司的长期跟踪调查(有些人甚至被盯了20年),选择合适的人员,作为控股方代表到企业担任董事。
瓦伦堡家族作为控股股东,对企业的控制主要通过董事会,即建设一个好的董事会。一是派出董事代表瓦伦堡家族行使股东权利,二是通过猎头公司选择外部独立董事,主要是其他企业的前CEO,行业专家。如果企业出现大的问题,作为控股股东,立即改组董事会,撤换CEO。在2002年爱立信公司一度陷入危机中,瓦伦堡家族作为控股方,改组了公司的董事会,更换了11名外部董事中的10名,并且更换了CEO。
能人之所不能
——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
瑞典瓦伦堡家族掌门人雅库布·瓦伦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瑞典人的经商原则,就是要能人之所不能,靠独特而先进的技术成为这一领域的专家。他说:“我们的爱立信、ABB电气集团、伊莱克斯电器公司、SKF公司、阿特拉斯·科普柯集团、阿法利康公司等都在各自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都有自己的专业特色。”
2003年,作为瑞典龙头企业的爱立信公司迫于亏损的压力减少了3.4%的研发经费,但它仍是瑞典研发经费投入比例最大的企业,全年的研发经费达271亿瑞典克朗,占其营业总额的23%。制药集团阿斯利康公司2003年全年的研发经费达279亿瑞典克朗,比上一年增长3.1%,从而超过爱立信公司成为瑞典研发投入最大的企业。
“拼命工作,
证明我比他们都更优秀。”
曾经在瑞典皇家空军服役、热爱高山速降滑雪的沃顿MBA雅各布·瓦伦堡每天的清晨时光都花在健身房里。然后从七点半工作到晚上八点,接下来的时间通常花在商务约会上,一般,他会工作到午夜。
雅各布坦然地说:“总有人会说,你能有今天只是因为你生在了瓦伦堡家族。他们这么说我已经习惯了。反驳他们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拼命工作,证明我比他们都更优秀。”
雅各布时常会想起祖父多迪·瓦伦堡留下的60条“生意经”,包括“小心那些不先尝一口就往食物里加调味料的人”;“乘飞机时永远不要喝酒”;“每天刮脸时花几分钟时间看一下备忘录”——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在那些重要的时刻,你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