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热爱徐州是因为他对徐州挥洒了20多年的真挚情感。“当然,还有徐州的历史。”他说。
江苏徐州是五省通衢之地,历史上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仅从文学史上看,不仅诞生了不少优秀的诗人,而且也吸引了许多外来诗人在此游历。刘邦的一曲《大风歌》至今余音袅袅,激荡着淮海大地的雄风。韩愈以一首《汴泗交流赠张仆射》,使今日的人们领略了昔日文人的风采。苏东坡“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的低回婉转,撩拨着后世千万读者的心弦。还有生于斯、死于斯的宋代诗文大家、《岳阳楼记》的作者范仲淹。
在徐州两天的采访,因为谭国俊的积极鼓动,我们参观了《淮海战役纪念馆》、《汉墓》。当日黄昏,我们约好在城市的最高处云龙山观景台拍照。风中,他环顾浩淼的湖水,对我讲起了30多年前跟随父母在新疆的经历。也许,他想告诉我,没有新疆的那段艰苦时光和后来回到贵州遵义的那段成长,他今天不会在徐州矿大成功,不会那么为了在煤矿生存的人们处心积虑的考虑安全问题,为了他们美好的未来献上自己的全部才智。
在观景台的宣传墙上,我们看到了历代伟人来此参观的照片。或许是站在这个位置能够追随历史、反思今日吧。
夜晚,在静寂的湖边,我翻阅了一些历史书籍。在《古徐国小史》中竟读到“徐是东夷族鸟图腾的一只。出土实物证明了虎为图腾之说。”
谭国俊属虎。今年44岁。因为中国矿业大学在这里,他的生命之花就开放在了这里。
10年前,他创办的中矿大传动与自动化有限公司目前已经是集科研开发、生产经营、工程安装、售后服务于一体的高新科技企业,生产了多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品牌产品,长期保持了行业内技术领先地位。
在公司,他是企业领导者;在矿大,他是博士生导师;在这个大多数员工都是学士、硕士、博士的企业里,他的精神领袖地位一直没变——做学习型领导者,做学习型企业。
1998年,他研究开发的“ASCS全数字调速电控系统”被列为国家重点新产品;1999年,“ASCS-3全数字直流传动矿井提升机电控系统”通过煤炭工业局技术鉴定,同年获得国家人事部优秀科技工作者称号并记一等功;2001年,“矿井大型设备电力传动系统全数字控制技术开发与应用”获得原国家经贸委优秀成果奖;到2006年,中矿传动研制的全数字电控系统已在全国9个产煤大省17个矿务局75套大型设备中应用,科研产值超8500万元,为企业创效益数亿元。
因为远见,所以“持有”
中国矿业大学是改革开放后搬迁到徐州市的一所高等学府。董事长谭国俊和总经理何凤有都是这个学校80级的学生。对于如今校园的每一棵树木、每一片草地、每一个房舍,他们都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校园的学术气氛一直滋润着他们报国的情怀。每天走在宽敞的马路上,两边高大葱郁的法国梧桐树和桂花散发的香气,都会使他们的思绪飘回到20年前的岁月。正是那时的理想才有了今天的辉煌。
“8月桂花香呀。每到这个季节,我们就自然想起20多年前和同学们建设校园、栽树的情景。今天,小树都成了大风景了,我们也已经到了中年。这个时候想,幸福是什么?就是看到希望变成现实”。谭国俊说。
而20年前又是什么精神支撑着他呢?
毕业分配到贵州一个偏僻发电厂的谭国俊是有自己的理想的。就是2年后一定报考母校的研究生,做他最仰慕的导师的学生。经过1年多的基层锻炼,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做一个新时代创新型的学者。
1984年,23岁的谭国俊每天在烧锅炉、修气轮机、配电工作的间隙是到实验室读书,研究企业的实际问题。在发电厂,他不是最权威的技术人员,但他想的问题绝对权威:一旦工厂发生雷击事故怎么办?
突然一天,考验来了。
3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暴的雷声让谭国俊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虽说他不负责这个工作,但他知道,一旦断电,哪怕是几分钟都会给两个煤矿企业带来莫大的损失——煤矿要淹井、底下几百米处要冒水……
当他冒雨跑到配电室时,发现已经断电了。就在其他人探讨问题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在录音电话里果断地向上级请求:把“避雷器”拉掉。他知道,他们在用生命赌注,一旦再来电击,两个矿井的2000多人就都有生命危险了。他用科学计算把17分钟的事故降到10分钟。
“我冒着生命危险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
事后领导问他:“为什么你断定避雷器有问题?”他轻松地回答:“在实验室工作时我就发现设备有潜在问题,也上报过情况。再说,我毕竟学过4年的专业。”
他想不到的是,在以后又处理了几个事故所表现的专业精神后,领导决定破格提拔他为生产副厂长。
但终于没有留住他。为了更多的“持有”,他需要远见。
1.5公里封存在记忆中
1986年,谭国俊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中矿大的研究生,成为一名从原苏联回国的知名教授的弟子。
就要离开他工作了2年的发电厂。
在工人们轮番请他吃7天后,80人的送行队伍至今还留存在他脑海深处。
也就是1.5公里的路程。但这个1.5公里路程成了他生命中最动听的诗歌、成了心底深处最美的散文。
“工人师傅的真挚情谊让我更加坚定这辈子要为他们做点实事。我们的矿工生活非常艰苦,工作难度非常大。我学了这一科就要把技术专利转化为产品,真正让我们的工人享受到技术的力量和幸福,也让企业获得效益。”
他感谢在企业的两年锻炼实践。在这里,他学会了维修大型设备,也增长了经验和信心:“别人能会的我一定会,别人不会的我也要会。”
同学们都各自成家了。孤独的他,每天除了游泳以外就是在教室、食堂、实验室三点之间生活。这3年,他导师拿到了国家“七五”攻关项目——全数字控制的提升机,他便一心一意的奋发图强。
但是,研究生毕业后,因为这个项目无法转化成产品,导师也放弃了。
这使得谭国俊内心很不甘。为此,他拒绝了北京几家研究所的邀请留校当了一名教师。他心里想的就是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成功并转化成技术成果。
可以说,是“膨胀的野心”支撑着他坚韧的灵魂。他思想的“胆大包天”甚至到了戏剧化的程度:在孤独中站立、飞翔是一种大无畏的姿态。“一旦我这个蛹成为了蝶,我就会号召起无数英雄志士与我共同飞翔。”
1992年,谭国俊博士毕业。同时,他开始开发一套“调试系统”,并向各矿山老板伸出橄榄枝——我愿意为你们服务。他立志要研究企业难题。
一条线的“两只蚂蚱”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蛹都能够有机会变成蝶的过程。
关键是,你想等到那一刻吗?
1992年,平顶山第六煤矿。老板花了80万元请来上海某学院的专家到企业去改造设备。老板还不知道中矿大就有这样的人才和技术。但上海的专家把谭国俊请到了现场。
谭国俊听了方案后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个改造方案有严重的弊病,等于换汤不换药。
结果,老板宁肯损失20万元预付款终止了与上海方面的合同,请谭国俊来攻关。
被人认为没有商业头脑的谭国俊仅仅要了20万元攻关费。而且说干就干。
在矿山的第一个夜晚,谭国俊在图纸前凝思的时刻,老板不安地踱着步说:“你我可是拴在一条线上的两只蚂蚱呀。”
几天后,老板再到谭国俊的实验室时则惊讶地说:“你怎么瘦的这样厉害?”面对他坚定的神情,老板感动的表示:“就是干不成这个项目,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
3个月后,他一炮打响。自此后多年,平顶山矿物局一直跟谭国俊合作。这为中矿传动公司未来的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
在开滦煤矿,fd型提升机经过改造后,总容量达8000千瓦,大概节省电能150%。一个省省下几百万到上千万资金,节约上千度电。以前,每天可炼煤8000吨,现在达到1万吨。每天多2000吨煤相当于一年多40—60万吨。“这是一个中心矿井的能力。我们现在做了100台提升机了,企业效益大增。可以说我们对节约型社会做了很大的贡献。”
吃过“几大箩筐”的苦
“其实,我一点也不傲慢的”。谭国俊在博士毕业后的1994年到1995年,记不得跑过多少煤矿,也不记得下过多少次矿井。
“要吃苦才有甜”,态度绝对谦和的他举例说:有一次在矿井呆1个月,42度的天气,晚上经常把自己放在水池里浸泡、鼻子放在水下呼吸后才能入睡;冬天,工人们常见到我在现场的地上裹着一个破大衣睡着了,他们不知道我是个教授;我还在井下为了一个实验整整呆了7天7夜,饿了吃馒头,渴了没水,手全是黑的。但我感到很幸福,很热爱生活;哪顿饭最香?最难忘?是7天7夜从矿井下走出来的时候吃的那顿饭。400多名矿工一起围着我吃呀、喝呀,因为是庆祝成功,我第一次喝醉了;没有电脑,我曾经画图线用了1年多的时间才完成。但我很幸福,我热爱这样的生活。
教授、博士导师、董事长、学科带头人,身份的多原性并没有影响他什么。“很多人很聪明,但不能坚持,跟我一起做事的很多人都很有理念,但在关键的时刻败了。”
谭国俊现在还能够和年轻人一样在实验室几个通宵下来健康的说笑。他归功于自己吃过的几箩筐苦。
10年来做企业管理者,他不断地强调:我们做技术的一定要有研究精神。未来,真的有国外大公司的产品封锁我国市场,我们拿什么奉献给我们的国家?
谭国俊在对记者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是看着周围人眼睛说的。一点都不容你怠慢。“我这些年没有要国家一分贷款,国家没有投一分钱,企业的发展都是靠技术的转化一点一点、一分一分积累起来的。但我依然干得欢欣鼓舞,信心百倍。为什么?就是为了可以参与行业的竞价,让外国企业以平等姿态跟我们平等交易。为了在某一天真正把暴利企业挤出中国市场,让我们的煤矿工人过上美好的生活。”
人,要有不息的精神;企业,要有不息的精神;民族,更需要有不息的精神。
向西门子、ABB挑战
1997年,以“科技为先、追求卓越”为目标的中矿大传动与自动化有限公司成立,任董事长的谭国俊请来了大学同学当总经理。他立意公司要“集科研开发、生产经营、工程安装、售后服务于一体”。同时依托国家大学——中国矿业大学的学科、人才、技术优势于企业集团之间的横向联合,不断开发、生产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
备受比尔·盖茨欣赏的日本企业家典型代表孙正义在给学生们讲述成功经验时谈到:“我认为,只要别人会的,我就应该会,所需要的只是时间。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一旦定下心来,本身爆发的潜能自己也会吃惊,走出第一步,再走第二步就顺畅多了。改变思维后,会发现我们成功原来如此简单。”
1999年,谭国俊研究开发的“Ascs全数字直流传动矿井直升机电控系统”获得国家煤炭工业局技术鉴定;“全数字钢揽皮带调速电控系统”获得国家煤炭工业局科技进步二等奖。
但在煤炭行业,一直有一个事实让谭国俊的心里很不舒服,那就是,德国西门子和瑞士ABB的大型提升机占领着中国的市场。一台机器就是上千万元,而且服务根本无法满足我国企业的实际需求,往往一部机器的一个小问题就可以使企业瘫痪几天。
受刺激的谭国俊终于在攻关成功后的一次大型招标会上出现了。当招标企业——河南永城城郊煤矿的老板看到他们拿来招标书时,向他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谭国俊爱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不羁的目光让我理解到了他当年的内心深处愤懑——狂狂北风吹过,漫漫黄沙飞过……
谭国俊不仅带来了产品,同时把每台设备的价格从700多万元人民币降到了380万元。谭国俊不想把这项获得国家奖的产品搁置起来,宁可自己的企业少获利,也要把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用在最需要的企业。
谭国俊知道,西门子公司和ABB公司就是因为中国企业需要这样的设备才专门设立了一个“矿山部”。就卖一种产品“提升机”。但因为没有竞争对手的存在,他们的服务不能令中国企业满意。
招标的结果是:中矿传动以260万元的价格中标。在日后的服务中,无论是节日还是假日,一个电话,中矿传动的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因为9年的专业精神,他们的产品已经推广到全国20多个矿务局,投用设备100多套。
谭国俊再一次在业内成名。“这是我干的最漂亮的事。”他乐呵呵地说。
以理性保持上升状态
在徐州采访的最后一个晚上,为了拍照,我们与谭国俊一起登上了徐州最高处——云龙山观景台。环顾徐州全城风貌的时刻,谭国俊反复对记者强调:我们中国人是不能够被打败的。但要想不败,就得在尖端技术上有自主知识产权。这是一个好机遇,全国人民都在谈创新。然后又兴奋地指给我们看:“那就是我们十几个亿建设的大学新校园。我们是中国惟一有邓小平题校名的大学。他对这个城市非常有感情。”
他的身上有一种“领袖精神”,所以,他才有智慧用260万的招标打垮外国企业700万的较量。后来,两个外国公司撤消了在中国的“矿山部”。
1997年后,谭国俊和他的中矿传动一直在创新领域保持着上升的状态。
他也对记者谈理想,比如:“企业产值几个亿的时候,或几年后要在美国上市”。但这个思想的表达适可而止。他甚至补充说:“我们中矿传动公司在中国目前还没有大名气。但在煤炭行业、在矿长心中名气还是不小的——Ascs全数字调速控制器、Ascs-12型矿井钢丝绳牵引皮带运输机全数字电控系统、Ascs-3型直流提升机全数字调速电控系统、Ascs-4型矿井提升机交交变频调速系统、Ascs-5型矿井提升机交——直交转矩直接控制变频调速电控系统和Ascs系列矿井动力系统综合自动化控制系统和配套产品广泛应用于全国20多家矿业集团的70多个矿山。”
“而我还是一个矿工喜欢的教授修理工。没有人把我当成商人或者企业家。记得大学毕业在北京出差时,看到很多外国车我就不服。那时更多的是气愤,但现在则更多的是理性。只有沉下心来,在基层默默工作才会有成绩。我承认自己的企业与世界级企业的巨大距离,所以我不敢怠慢自己一刻,必须赶超国际水平。”
谭国俊最热衷的是技术成果的应用。“我们国家节能的潜力很大。粗放式管理电耗是20元钱,实质是最低可用4元。”
自2004年开始,他把大部分经历用在国外封锁的技术攻关项目上——井下隔爆低压变频电控系统、中压变频矿山综合自动化系统及矿井主扇自动化、水泵自动化、供电自动化等子系统、现代交流提升机控制系统技术、现代直流提升机控制系统技术、提升机plc控制技术……
“交交变频在ABB公司要卖到3000万元人民币。我们争取1000万拿下来。人家现在就是牛呀,技术就是比我们的好。这就是我们的压力也是动力。但我非常自豪的是,直流系统我们是中国惟一的,我也常给学生们树立这种思想。”他说。
2005年,中矿传动已经在山东枣庄煤矿集团新安煤矿新源井和枣庄煤矿集团滨湖煤矿通过国家“自动化矿井”验收。“数字化矿山”的实现又是谭国俊最欣慰的业绩。
“看到中央台播放的消息时,我又是乐呵呵的。”
创新是不变的脚步
2003年,北京德合明盛数字控制有限公司投资入股中矿传动。自此到2006年,中矿传动又经历了两次股权改制。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成果转化需要资金的平台。正是这样资本结合的美好结局,使得江苏省决定把“江苏省电力传动与自动控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纳入到中矿传动基地。
“这将为我们未来实现技、工、贸一体化奠定又一个坚实的基础。这又是我高兴的一件事。”
尽管笔者是期待着他以更华丽的、与众不同的方式来定义他领导的企业,但他总是从更具体的细节开始讲述。他不愿意流露出我们记者常渴望的那种“历史使命感”和“全球性的勃勃雄心”,但对于我们谈到的某些大品牌跨国公司,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敌意,只是强调技术要“自主创新”才有品牌的建立。
“贴牌没有意义。惟有自主创新。”他表达观点时是很有气质的。是那种科学家的独具气质。
在去往公司新建设、投资6000多万元的基地路上,我们要围绕着徐州市最大的湖走一大圈。谭国俊充满激情地说:“我们的湖面积和风情都不比西湖差。差的就是没有品牌效应。”
他的话激起我们的同感。焦点自然落在了品牌的建设上。“我还是这个观点,不能优雅的坐在书桌前研究,而是需要把你的鞋底磨穿、把你的手弄脏。中矿大是个品牌,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中矿传动才有9年的成长历史,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很长的路要跋涉。”
谭国俊是没有一篇个人报道的企业家。所以笔者认同了他说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之说。从1996年到2000年他获得国家级奖励7个、科研项目15个,论著无数。
他爱讲15岁在新疆跟父亲学开车的事情:“荒漠上的奔驰、旷野上的挣扎都在我的思想里成长中积淀下了勇敢和正义。”企业的自主创新发展之路不也是需要他的这种勇敢和正义吗?
在新建设的、占地150亩的基地院内,借着机器的轰鸣声,谭国俊指给我们一个美好的蓝图:这是工厂,这是实验室,这是中心,这是办公区。以后,我们主要致力于产品的节能和安全生产性能,技术表现为数字化、自动化、信息化、网络化。年产值会很快达到5个亿吧,也希望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支持。
“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事情。”他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