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北国

　　A

　　快到0点了。云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各种文件资料。他想提前下班，内心升起了一种烦躁。

　　云是这家外资药企的一个主任，管六个岗位，近100号人，四班三运转。按照规定，应该到各个岗位去审核、签字、查岗，作好交接班记录，然后下班。“算了，明天再说。”他在心里这样说道。

　　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这样。在公司，云很优秀。云的上司知道他的这个脾气。

　　云将这辆跟了他三年的帕萨特开出公司大门后，内心的烦躁依然。却找不出什么原因。

　　这是一个让人很压抑的城市。唯到这样细雨的午夜方显示出它的宁静与优美或者厚重。车在大道上急驶，夜风送进车中，云略为感到轻松一些。

　　云将车子停在楼下。他打了一声口哨，楼道声控的灯亮了。这时候，云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同时三楼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云刚上二楼，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与他迎面相遇。“是她!”云的心猛地一震。好久没有见着她了。“这是令我朝思暮想的女人啊!”女人望了望云。准确地说是盯住了云。她也感到意外。她没有想到这时候能遇见云。女人脸一红，匆匆地下楼去了。云就那样站在楼道里，看见她走下楼去，听见她推自行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上夜班!”云这样想到。

　　B

　　从2楼到5楼，云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但满脑子却是她的身影，挥抹不去。她戴着一副眼镜，从镜片的背后，云总想读出点什么。在看她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一定也含有了什么。一定的。

　　在冲淋的时候，云仍然挥散不掉她的身影。在现实生活中，云是一个定力较强的男人。但在这时候的云却无法做到。云迷茫起来。云想她娇小的身影，想她薄薄的唇，她镜片后幽幽的眼。他总想从那里读出点什么，那究竟是什么呢?云开始想她的乳房。云想，一定是坚挺的。云想到了她细细的腰，想到了她略微上翘但很丰满的臀。云感觉到一种温馨的痛苦在心中升腾。“你是谁?你是哪家的女人?我爱你!”云痛苦地喊到。在温水的冲淋下，他已经崩溃了。

　　C

　　今天又有一个人来找云洽谈房子的事情。云准备把市中心租出去的那套房子处理掉。房子事情解决了，云就离开这家公司。他想自己出去创业。做什么呢?云没有去想。出去再说吧。

　　网上叫泡沫的女人还在。泡沫是云在去年的一个中午认识的。云很想泡沫就是她。但云的直觉告诉自己，泡沫不是。

　　“聊聊吗?”泡沫这样问道。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云回了过去。

　　“想听歌吗?”泡沫打字很快。

　　“你推荐的歌总是很凄美，让我的心有一种很疼的感觉。”

　　泡沫传了一个网址过来。

　　云打开它，“你飘啊飘，你摇啊摇……”周迅的歌就在耳边响起。云的心跟着痛了起来。三楼女人的身影又印在了他的脑海。“我的女人，你在哪里?”云在心里这样问道。云想到了她的披肩长发，想到了她的黑色长裙，想到了她走起路来风摆杨柳、施施然的样子。云感觉自己眼睛很潮湿。他明白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女人，那个住在三楼的女人。刻骨地想。

　　D

　　是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栀子花疯狂地开着。小区外到处都是卖栀子花的女孩。

　　“叔叔，买一束送给阿姨吧，好香啊!”云掏出10元钱买了一束，放在鼻前闻了闻。馨香四溢。

　　“能送给她，多好!”云在心底这样想到。

　　休息时候，刚满3岁的女儿小蔓吵着要上公园。公园内，草坪修剪得很平整、幽绿，湖水静静，杨柳依依。蔓儿在草坪上乱跑着，追逐着蝴蝶。云的心情很平静。突然，云的心震动起来。云看见了她。三楼的女人!戴着眼镜，披着长发，穿着黑色长裙，风摆杨柳一般走过来。是她!云的心跟着紧了起来。他不由得转过身去。她和她的女同事(或者是女友)说笑着从云的身边走过。她没有发现云。她们在不远处的长条凳上坐下，她们仍然在说笑着什么。她们坐下后，都各自取出了镜子，然后梳头、修眉、打粉底、抹口红……“是约会!”云这样判断到。大概10分钟后，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她们又折了回去。云看见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在等她们。他们见面后寒暄了几句，然后，他们走出公园，招了出租车，她和高个子男人进了出租车，走了。她的朋友和矮个男人招了另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云的心境就如一块石子投在了湖心，被打破了。他感觉失去了什么，怅然至极。云感觉到了生命中有一种被剥离的疼痛。

　　E

　　房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公司辞职的事情迟迟没有办下来。云要走需经总部的同意。总部在美国，由于“非典”原因，云的辞职报告也被搁置了。他很烦躁。但又无可奈何。每日，云依旧照常上班，但他的心已经不在公司了。

　　沿海S城已来了消息。S城的朋友L是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L直接去了沿海，而他却因现在的妻子留在内陆省城。都不知道这个年代是否还有患交。但云仍然把L看作患交。L已闯下一番事业，是做环保管材的。

　　“我已经厌倦了这个城市。”云说。

　　“那就过来作吧!”L说。

　　“出来自有一片天地。”L还说。

　　“我在作这样的选择时有一种割肉的感觉。”云说。

　　“是的。有些具体。你必须作出一些取舍。”L说，

　　不知为什么，云在和L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满脑子就是她的身影。隐隐中，云是否对一些物质的舍去并不在意?他发觉自己在意的是三楼的女人，很难割舍掉。云知道，离开了这个城市就离开了这个女人。

　　F

　　晚上和妻子爱爱的时候，云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她小小的耳朵，她小小的鼻，她的小小的唇，她的说不出味道的眼睛，她的坚挺的乳房，她的细细的腰、圆圆的肚脐，她的小小的但很浑圆的臀，都让云迷醉、让云疯狂。云得到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挥洒。在这个时候，她的整个人、她的每个轻微的细节都那么清晰、那么深切地闯入云的脑海。有些肆无忌惮。

　　当夜深梦回，禁不住泪潸潸，心沉沉。云梦见了她：长发披肩，黑衣长裙，风摆杨柳，小巧玲珑，施施然向云走来。梦中的她属于云。现实中，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在痛。他的心凄苦一片。

　　G

　　云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市。

　　云是在一个下雨的清晨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清晨，他在往后车厢塞东西时候遇见她的。她刚下夜班。她很疲倦，头发略显凌乱。一种凄美。

　　云发现了她，盖后盖的手停了下来。她看了看云，看了看放在车上的包裹，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停下自行车，没有上锁，匆匆上了楼。

　　她穿的是白色裤子，平底运动鞋。她的裤腿已经被雨水浸湿。不知为什么，云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雨中，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发觉自己的心没了疼痛，没了凄苦……

　　H

　　当云的妻子发现云的手机没带时，她赶紧拿着手机跑下楼。她在三楼的楼道里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裤子、平底运动鞋的女人。女人在低低地哭泣。女人面朝着外面，没有发现云的妻子。她不知道，女人就是云暗恋的女人。

　　当云明白自己忘了带手机时，帕萨特载着他，已经行驶在郊外的高速上了。

　　“算了吧!”云在心里这样想到。

　　雨，一直在下。不是很大，绵绵的。

　　云打开了音响，周迅的歌如水一样飘了出来: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