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新先是前三九集团的灵魂人物、国企老总、“文职二级”军人,也是一个主观意志极强的准民营企业家,在长达19年的时间里,三九集团的权力被让度给赵一人,董事会、监事会不过是一触即碎的花瓶。三九集团刻上赵氏印迹之时,也是深陷泥淖之始。表面的国有产权和事实上的个人王国的矛盾性,贯穿着三九的发展史,而赵新先本人加剧了这一矛盾。赵新先个人的悲剧折射出了中国市场化之路的曲折,赵新先伪市场化的原罪,不过是中国资本市场与部分国企原罪的一个缩影,可以认为是中国市场经济初级阶段的原罪。
1985年6月,已经44岁的赵新先怀揣“三九胃泰”秘方,筹资500万元,带着5名20多岁的大学毕业生,来到了笔架山下创业。当赵新先获得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出资的500万元启动资金后,他创办了深圳南方制药厂,即三九集团前身。1987年春天,以项目创造市场。
1991年,在南方制药厂脱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后,赵新先选择转投解放军总后勤部,南方制药厂正式更名为三九集团。1998年底,“三九”改制与军队脱钩。2000年3月,三九医药A股成功上市发行,募集资金近17亿元。成功上市后,赵新先将三九集团的业务全面展开,三九集团成为一个横跨药业、房地产业等八大产业的庞然大物。2001年,赵新先以5亿元从香港昌腾手中接盘,在原有基础上修建起了三九大龙健康城。2004年5月16日,时任国务院国资委党委书记李毅中在深圳三九集团总部宣布其离休。
赵新先留给后任的,是一个在既往19年创业史中以日益突飞猛进的并购扩张打下的庞大企业集团。它是直属国务院国资委的央企,有着逾200亿元总资产、400余家子公司和3家上市公司;涉足药业、农业、房地产、食品、汽车、旅游等八大产业,是国内最大的中药制造商、连续多年的中国500强企业。然而,貌似强大的背后已然危机四伏。
在2004年5月离任前,赵新先一度在三九集团身兼党委书记、董事长、总裁和首席执行官四职。这位掌舵三九长达19年的创业元老给外界的一贯印象,是在产权层面上的“漠不关心”,甚至是“公而忘私”。
三九集团的首次危机爆发于2001年8月,中国证监会对其核心企业三九医药作出通报批评,披露上市公司控股股东三九集团占用资金高达25亿元;2003年,三九集团再陷债务危机,多达21家债权银行开始集中追讨债务并纷纷起诉,“三九系”整体银行债务被曝高达98亿元。2004年,国家开始宏观调控,抑制固定资产投资热,深圳市在清理固定资产投资项目时,对大龙健康城叫停。
12月5日,三九医药发布公告,声明“公安部门正对三九集团下属一家企业的历史问题进行调查”,媒体猜测,这家下属企业很可能就是深圳三九大龙健康城有限公司。
三九健康城位于深圳龙岗区坪山镇马峦村,占地8.5平方公里。其前身系深圳金万利高尔夫度假村有限公司,由香港金万利公司和坪山镇政府于1994年合资成立。由于亚洲金融危机以及其他原因,这个高尔夫项目中的港方,在更换了两次股东之后,投资承诺迟迟不能兑现,在长达6年的时间内项目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2000年末至2001年初,赵新先出面接手这个项目。当时赵新先以三九集团全资子公司深圳三九药业有限公司受让原坪山镇政府所持中资股份、合资公司持股80%的外方股东为香港昌腾投资,但昌腾的法定代表人已变更为赵新先,合资公司也更名为三九健康城。
接手后,赵新先曾宣称要投资43亿元,用5年时间将三九健康城打造成“亚太地区最大的国际性健康、休闲和文化艺术中心”。但是,健康城征地块手续不齐,很大程度上是块“生地”,三九集团进入后,才发觉问题没有那么简单。2004年中,因相关手续不全,三九健康城项目被深圳市政府全面叫停。
表面的国有产权和事实上的个人王国的矛盾性,贯穿着三九的发展史。一位三九集团高管表示,上述矛盾直接导致赵新先及其引领的三九“追求规模最大化而非效益最大化”的发展路径,这是一条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路径。
仰赖总后直属军企以及之后国资委直属央企的身份,赵新先掌盘下的三九集团一度自我缔造为一个横跨医药、汽车、食品、酒业、饭店、商业、农业、媒体等八大产业,控制3家上市公司和数百家直属企业、资产逾200亿元的产业王国。
自1992年以来,三九集团经历中外合资、增资扩股、买壳上市、自行上市等一系列重大资本运作,一向是财源滚滚;其资本扩张步伐,尽管曾在1997年因亚洲金融危机而有所放缓,也曾在2000年因遇股市低靡而陷入低徊,但都在关键时刻获得充裕资金补给,之后更是惯于向银行大举借贷,从而维持其10余年来高歌猛进、一派兴盛的表象。
然而,盛极而衰的时刻终于在2001年到来了。因占用上市公司资金而遭证监会通报批评并立案稽查后,三九危机接踵而来,八大产业的高调并购扩张的步伐戛然而止。而这一切,最终在2004年5月伴随着赵新先的离任而彻底终结。
但离任并不意味着免责。早在赵离任前,外界即有其即将被“双规”的传闻。但随后,国资委对赵新先作出了“40年如一日,为中国中医药事业,为三九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的评价,“双规”传闻不攻自破。
2005年12月,《财经》杂志首先爆出赵新先被捕,原因涉及大龙健康城的运作。赵新先此次被警方带走,据称与三九健康城有关。
“多年来,赵新先在三九集团的个人烙印太深,财务上完全是他一支笔说了算。”一位现已离职的原三九集团高层表示,“其实三九财务太乱,对于5000万元以下的资金流向,赵自己也未必清楚。但他批出去的钱如果出了问题,必定要牵扯到他。”多位知情人都对赵有如下评价:志向宏伟,行事果敢,但对企业缺乏规范管理和监控,财务管理尤其混乱。一位曾参与三九集团重组审计的会计人员表示,三九集团从总公司到分支公司共设五级,但至第三级后,管理就已完全失控。“多年的糊涂账,查出问题是必然的。”上述人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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