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国学者尼古拉斯·G·卡尔认为,信息技术不再重要,从战略重要性这个角度来看,IT会淡出舞台,不再那么举足轻重,由此引起了一场争论。虽然这场争论对我国而言相对超前,但是仍给我们相当多有益的启示。
信息化战略几乎是每个现代企业发展的重要战略规划之一。但企业在真正实施信息化战略的过程中,并不都是一帆风顺或者很快就能达到理想目标,很多企业在信息化战略中进行了巨额的软硬件投资及人力投资,却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效益,最终陷入一种不断投入却无法得到合理产出的投资漩涡,这些投资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众多的企业认为他们在信息技术应用方面的投资掉进了“黑洞”。
信息技术能否提供战略优势?
2003年5月,美国《哈佛商业评论》刊登了尼古拉斯·G·卡尔(Nicholas G. Carr)的一篇文章:《IT不再重要》(IT doesn't matter)。文中指出:信息技术(IT)已不再是专有技术,而是基础性技术,正在日益成为同铁路、电力一样的无差异的大众化商品。对企业而言,IT已成为一种常规投入,以IT为基础获得优势的机会越来越小,在IT上的巨额投资罕有获取巨额回报的,“从战略重要性这个角度来看,IT会淡出舞台,不再那么举足轻重”。关于信息化,卡尔的观点可以概括为:第一是减低投资成本;第二不要做领头羊,要做跟随者;第三是不要关注机会,要关注风险。他认为如今企业的IT管理应该降低投资,采取守势,把重点放在降低风险而不是增加机会上。
卡尔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学者查斯曼调查了292个企业,结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企业的IT投资和投资回报率(ROI)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经济学家罗伯特·索洛将这种现象称为“生产率悖论”(productivity paradox)。
2001年,麦肯锡公司再次发难IT的作用。该公司发表的《美国生产率增长报告1995-2000》将此结论扩充到53个行业,约占经济体总量的70%。麦肯锡公司研究发现,1995年~1999年间,美国劳动生产率的跳跃式增长集中在6个行业:零售、批发、证券、电信、半导体和计算机制造;而占整体经济70%的其他行业的劳动生产率或增或减,基本持平。研究结果显示,IT业只是促使美经济在1995-1999年呈跳跃式增长的诸多因素之一。IT投资在某些行业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在另外一些行业则成效甚微。产品、服务与创新、竞争加剧以及在一定程度上的周期性需求才是更为重要的直接因素。例如,1995年之后,一般商品零售的生产率增长达3倍以上,原因是零售业者竞相跟进沃尔玛推出的诸如大包装商品、每日低价商品、仓储补给与采购以及电子数据交换系统(EDI)等。结果,1995年-1999年,沃尔玛的生产率提高了50%,竞争对手的生产率因仿效而增长了28%。而沃尔玛重要的创新做法,大部分都与信息科技无关。麦肯锡的研究表明新经济成功的要素不在于信息科技,而是竞争和管理上的创新。 因此,该公司指出“IT与生产率之间仅仅是一种模糊的关系。”相对于创新、竞争和周期性需求等因素的决定性作用而言,信息技术对于生产率增长似乎并非宣扬的那么举足轻重。
IT只是企业竞争力的支点
管理创新才是原点
卡尔的文章引起IT业界的激烈反应,其中不乏赞同者,然而更多的是质疑和反对。诸多观点认为,IT依然重要,不是因为硬件或标准化的商用软件,而是因为智能化地、创造性地对信息的应用能高速地、低成本和以正确的方式解决业务问题,创造价值。他们坚信与IT应用伴随而来的是业务流程改进、业务创新和管理技巧。他们承认IT本身几乎从来不曾带来战略差异,但是IT依然具有战略意义,因为它创造了过去不存在的可能性和选择机会。
这场争论让我们重新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信息技术为提高企业价值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实践已经证明,信息技术在各个领域的应用,将对生产力的提高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那么,信息技术投资与企业的价值提高有着必然的联系吗?或者说,在能够对提高企业价值作贡献的诸要素中,信息技术究竟处于何种地位?
卡尔认为IT虽然重要,但已谈不上以IT为基础来制订企业战略,在IT上的高投入很少能够转化为优异的财务业绩,相反,高投入低业绩倒是常见现象。因此企业应该将关注中心放在降低IT投资上。而反对卡尔的观点主要集中在IT投资的间接收益上面,即很难衡量的战略层面。争论的焦点在于:信息技术的无形间接收益是否能弥补其巨额有形投资,企业巨额投入换来的“信息化平台”是否划算。
对企业而言,信息技术本身并非最重要的因素,重要的是利用信息技术改进业务、创造价值。在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再造上,信息技术能够产生更丰富的应用内涵、成为更有价值的管理工具。但考虑企业价值增长的原因,势必要考虑到信息技术以外的因素。所以关键在于,一定要弄清楚究竟谁是支点,谁是原点。已有的经验表明,竞争和管理创新之后的信息化往往更为明智而有效。此外,还需要考虑环境是否成熟。信息技术巨大的价值潜力,必须在企业资源整合、组织机构发生重大变革之后,才能显现出来。可见,信息化作为支点的地位是毋庸质疑的,其充分发挥作用的前提是必须基于管理创新的原点。
由此看来,信息技术至少是提高企业价值的必要条件,但信息技术充分发挥的前提必须是改变企业运作的模式。至于有些企业花钱购置信息设备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则不能全部怪罪于信息技术,比如,企业借助信息手段收集了大量的客户个人数据,却没有想到如何利用这些数据赚钱,这就并非技术所能及了。由此可见,信息技术应用的局限性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这正如比尔·盖茨所言:“每个公司用的都是相同的技术,关键在于谁能找到最聪明、最有效的应用模式。”
中国企业的现实选择
在企业的信息技术应用上,我国与美国显然并没有处在同一平台上。卡尔引用的所有数据都是严格限制在美国,美国的历史和美国的现状。鉴于国情的不同,“天壤云泥”亦不足以描述我国企业与美国企业在信息技术应用上的差距。这个差距不能用远近来衡量,而需要以“质变”来予以定义。这个“质变”在于,我们必须认识到,无论是否需要信息化,都必须创新;不管来自大洋彼岸的争论能不能表明信息化对于生产力的促进作用,但却能够证明创新对于生产力成长的巨大贡献。对于我国企业,目前显然仍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我国的企业信息化已经走过了“启蒙”和“入门”的阶段。“要不要信息化”和“信息化有多重要”的问题,对企业家来说已经不是核心的问题。企业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信息化的瓶颈既不是投资、也不是技术,而是管理和创新。信息化本身并不一定能带来竞争优势,实际决定公司是否真正具有战略优势的是稀缺性,而非普遍性。只有在人无我有时,才能带来竞争优势。信息技术已经从过去的私有技术变成了基础设施,它具有普遍性和公共性的特点,大量的最佳实践经验已经被软件化或者标准化,所以,企业由此获得的竞争优势是短暂的,而不是长期的。因此,是用信息技术固化创新的、先进的管理和运作模式,还是用他来催化创新的、先进的管理和运作模式,这将决定着“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具有多大的可操作性。
据调查,20世纪80年代,我国企业在应用MRPⅡ系统方面投资超过80亿元人民币,但是达到预期目标的寥寥无几。20世纪末,众多企业开始实施ERP计划,但企业在真正实施ERP过程中,并不都是一帆风顺,有些企业在软硬件及人力方面投资巨大,却并未给企业带来预期的管理效率,陷入了一种不断投入却无法得到合理产出的投资漩涡, IT所带来的风险居然超出了它所能提供的优势!
分析表明,信息技术应用没有释放其潜能的原因是企业在应用信息技术时,总是沿用旧的或业已存在的方式做事,而不是注重工作应该怎样做,然后考虑应用信息技术来辅助实现它。办公自动化系统的应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办公自动化信息系统应用者梦想实现“无纸化办公”,其结果却导致更多的纸张使用。
因此,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从“认识论”转向“方法论”,即关心如何信息化、如何产生效益。信息化应从单纯的系统建设,转向增加效益和价值,转向提高企业管理水平、改善管理绩效和创新能力。信息化的焦点要转向信息化战略与企业发展战略的融合。信息系统的建设要富有效率、避免盲目追求高额的投入;要采取跟随战略,而不是盲目追逐更高更强更时髦的技术、作“出头鸟”;要密切注意信息系统的弱势、缺陷和风险,而不能仅仅关注它能提供的机会。企业用户和组织机构应更多地关注价值实现、风险控制、管理改善、竞争力及组织文化创新等等。
2002年底,《麦肯锡季刊》一篇题为《泡沫破灭后的信息技术》总结了那些成功利用信息技术公司的五项特征:
“首先,在追求技术创新的同时,也注重管理方式的创新,以收相辅相成之效。
其次,将技术投资集中于降低对生产力影响最大的互动成本。这些互动成本对垂直产业而言相当明确——包括搜寻、协调和监督成本等等——大部分IT领先公司的投资都大力着重于产业垂直交易的需求。
第三,领先企业对其所从事的产业部门(和附属产业)之特定的生产力杠杆有明确的了解,他们会在最有可能对这些杠杆产生最大成效的计划上,投入大笔IT预算,其比例远远高出其它领域,IT投资因而能对营收和利润产生重大的实质影响。
第四,这些公司选择了正确的投资顺序,逐步累积IT实力。
最后,他们改造业务流程,并改组架构,使得管理创新和IT实力获得充分发挥。”
这对我国企业界实施信息化战略来说可能更具实践指导意义。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信息技术也许从来没有重要过,重要的是那些发明、实施和使用技术的人;技术从来不是稀缺资源,稀缺的是能够利用这些技术、创造价值的管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