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经济学家董辅 一直对中国民营经济非常关注，对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温州，更是情有独钟，他曾写了《温州模式与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温州模式的继承与提高》等系列文章，有力地支持了温州，对全国各地学习温州提出了许多独到的意见和建议。当前的温州有什么优势，存在哪些不足，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最近董辅 接受了笔者的走访。

　　笔者：你是研究中国民营经济的资深经济学家，对温州模式和温州人的创业精神如何评价?

　　董辅礽：在民营经济在全国遍地开花和市场竞争日益加剧的情况下，温州经济继续保持强劲的生机和活力，并一直在全国领先，这是十分难得的。为什么温州模式会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呢?我认为有四大来源：一是来源于温州人有很强的致富欲望。二是来源于温州人的吃苦耐劳精神。三是来源于温州人不断学习创新、不满足的精神。四是来源于温州人敢于冒险、敢于闯荡的精神。

　　笔者：全国好多地方都在学习温州，有来考察的，有开研讨会的，有请温州人去当师傅的，但为什么有些地方收效不大呢?

　　董辅礽：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特别是党的十五大以后，在全国掀起了学习温州的热潮，来温州的参观团、考察团络绎不绝，一批又一批，温州的政府部门和企业应接不暇。但在这热热闹闹的“温州热”中，真正学到的我认为并不多。最关键的是温州人的精神很难学，可以说是学了形式的，学不了实质的东西。温州人摆脱传统的束缚和思想，不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才形成的，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笔者：温州近年来在全国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专家、领导、记者络绎不绝，在一片赞扬声中，你认为温州存在哪些问题与不足?应该如何去克服?

　　董辅礽：现在全国在学习温州、推广温州模式，但温州也有它不足的地方。一是地理位置比较偏。虽然近年来通了航班和铁路，但偏居东南一隅，特别是长三角其它地方和珠江三角洲诸多城市的迅速崛起，使得温州的优势显得不再很突出。温州经济今后怎么发展值得深思。尤其是企业迁往上海等地的现象还会继续。二是温州人不善于运用资本市场。温州人“靠自己”的思想很强，这是好的一面，也是不好的一面。温州本身很需要培养资本市场，目前整体上意识不强，对温州的经济发展很有影响，温州应该有一部分企业要做好资本市场运作这篇大文章。三是企业制度建设有待加强。现在温州大部分的企业还是家族式企业，家族式企业有它存在的优势，但做大了如不向现代企业制度靠拢，就会阻碍企业的进一步做大和持续发展。四是温州科技能力比较弱。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要想产品更好地打入国际国内市场，提高企业的科技创新能力非常重要。像温州这样的城市，必须要有一定的高科技支撑，这是一个方向性的问题。但我们同时应该看到，温州目前的科技能力还相对比较弱，高科技在温州落户也比较难。

　　综合以上几个方面，我认为在温州这个民营经济发达的地方，在将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首先应以制造业为主，其次要发展技术、信息、金融业和其它相关服务业。由于与金融体制改革的不完善，好多在民间金融机构应发挥的作用受到了影响。温州除了国有商业银行以外，还需要正规合法的民营金融机构的大力支持，使温州的经济能得到更大、更快的发展。

　　笔者：温州的民营企业生产同类产品的积聚度很高，有的一个产品有数百家企业生产，一方面对提高某一类产品的影响力起了作用，另一方面却带来了较为严重的压价竞销现象，你认为将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董辅礽：温州民营企业遍地开花，大小不同，参差不齐。每个企业都是独立的，但量大了，同样的产品太多，竞争趋于白热化，利润薄得不能再薄，信息方面和广告投入明显不足，不利于创出品牌。我认为温州的民营企业必须要走收购、兼并、联合的路子，形成几个能在国内甚至在国际行业上真正叫得响的大集团，而在它的周围有许多提供配件和整机的企业，质量方面由这些大集团在整体上予以把握，另外还有一批有特色的中小企业，形成强大的市场网络和市场竞争能力。

　　笔者：作为政府，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好温州经济和温州人经济的关系，怎样才能使温州和温州人更好地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董辅礽：正确处理好温州经济和温州人经济的关系是摆在政府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温州经济是指温州的区域性经济，而温州人经济的范围要比温州经济广阔得多，它指的是温州人创造的所有经济，既包括温州经济，又包括温州人在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创造的经济。这是不同的概念。温州人喜欢闯荡，敢冒风险，在全国、在海外生根发芽，发奋创业，他们对所在地的经济、文化、科技、观念等有很大的影响，又吸纳所在地的一些好的做法和先进、实用的东西。而温州人又像“候鸟”，有很深的恋乡情结。因此我认为温州市应鼓励一部分人在外创业。因为温州人多地少，容不了那么多的温州人在本地创业。温州经济要有自己的定位，由于受地理、资源、交通等方面的影响，怎么竞争也竞争不过上海和广州，这是现实。但温州也有自己很多的优势，完全有条件发挥自身的一些产业优势，特别是技术门坎低些的小商品和其他生活、生产用品。这些商品的市场占有率很高，要做好巩固、发扬和提高的文章。温州经济本身对全国有很大的意义，但我认为温州人经济对全国甚至对世界的作用更大，因此我认为温州政府要用开放的眼光来看待温州人经济和温州经济，使温州和温州人永立于时代的潮头。